如意很熟练的将药碗接过,用小勺舀着,一口一口的灌进了萧砚嘴里。
萧砚全程皱眉。
等药碗见底,赵寻一便起身道:“走了,回家。”
看着赵寻一离开,萧砚便将目光转向君冷。
不等他开口,君冷便将八角炉放在了床边,然后叩动炉底机关,将里面存放着的一小堆透明珠子拍进了他嘴里。
珠子很奇怪,看着有形却入口即化。
萧砚本能的咽了口津液,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凉感顿时走遍全身,舒坦至极。
“这----”
“你昨晚的成果,还不错,两年道行。”
君冷满意点头。
萧砚有些纳闷的看着他,心想这就行了?他是有些不想相信,但那种莫名的爽感,让他说不出不相信的话来。
“二师兄,刚刚我那朋友的话----难道道门的术法,我都不能用么?”
赵寻一刚刚的一番言语,到底还是在萧砚心中种下了些阴霾。
而君冷闻言后,则好像有些不知道表达自己心中情绪一样,忍不住的翘了嘴角。
他知道自己这位小师弟命数不好,但却没想到会差到这种程度。
在那个时候,就连他这个出自道门中地位极高的惊仙观中的高徒,都没发觉那个巡游神竟然会突兀而至,当场吓了很大一跳。
而命馆的小道士所看到的,其实也并非全貌,当时如果不是那个让他都忌惮的男人及时出手,将巡游神抽下的一鞭挡下了大半,萧砚能不能活下来,还真不好说。
君冷想了想,安慰道:“别想太多,你就是运气不好。”
萧砚被噎了一下,当发现君冷真的是在很认真的安慰自己后,便只能在心中连翻白眼。
“师兄,你当时就在那里,对不对?”
看见八角炉,萧砚就知道君冷当时在场的事实了,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昨天还很护短的师兄,为什么就能看着自己身处险境却不施以援手?
“药再喝一贴,然后睡上一觉,明早起来便能恢复。”
君冷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语气平淡的交代了一句。
而等到君冷也离开,一直在门外探头探脑的黄裳才赶紧跑了进来,他的腰间悬了块不起眼的小木牌,上面有特别复杂玄奥的花络纹理,而正面则刻着山峰跟一座道观。
山峰在底端,道观占了木牌正面的主体,大门上悬着的牌匾都清晰可见,牌匾上写着两个字,惊仙。
似乎正是这面小木牌护佑着他,才能进入七十二弄后院。
看见‘惊仙’二字,萧砚便对黄裳道:“二师兄给你的?”
黄裳连忙点头,“君老爷说让我给哥哥你送药煎药,有了这个出入能方便点,但是决定离开的时候要还回去的。”
“我这二师兄,手段还真是通天了。”萧砚啧声,然后手下‘嘣’的一声,身下床板被他硬生生掰掉了一块。
黄裳吓了一跳,看着萧砚那只手被木茬刺得皮破血流,手忙脚乱的赶紧给他包扎好,有些慌乱道:“哥哥你要是不想让我来后院,等再过一会给你把最后一贴药煎了,我便立刻将牌子给君老爷还回去,你不要生气。”
“不管你事。”萧砚在黄裳小小的头上摸了摸,他只是心中有火罢了,这份火气不光是昨晚的事情,更是这些天遇到的各种不顺心积压在一起的爆发。
而刚刚掰掉了一块床板,没有恢复好就妄动的报应便来了,自胳膊开始一股强烈的酸痛感直冲心脏,难受的他差点叫出声来。
缓了好一会,他才对黄裳道:“你要找的珠子,找到了吗?”
黄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欲言又止。
萧砚道:“既然找到了,就赶紧回去救你妹妹,不要在这里耽搁了,明天一早就走。”
到了晚上,萧砚将黄裳煎好的最后一贴药喝完,才感觉好了不少,虽然精神还是萎靡,但相较而言,身体已经好了大半,昨晚的亏空似乎正在被药汁迅速补充。
这晚,萧砚便在门口屋檐下枯坐了大半夜,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一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
当年在热河被绑架,得救回家后,很长时间都他都被母亲耳提面命,说不准参与进那些打打杀杀神神鬼鬼的事情里面去,而他母亲溘然辞世的那天,于病榻之上还在叮咛,说一辈子平安是福,那些诡异凶险的事情,一定要避开,不能掺和。
从那之后他便一直谨遵母亲所愿,遇到事情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偶尔做些调理风水的事情,也是因为兴趣所致跟要养活自己。
但昨晚之事后,于他而言,一切都变了。
时隔这么多年,死亡阴影再次笼罩于头顶,他根本不能确定,再有下一次的话自己是否还能有这样的好运恰好得救?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您希望我平安活着,可是一味的躲,哪里能有真平安呢?”看着天空,萧砚嘟囔了半个晚上,似乎在跟故去的母亲说话商量。最后到夜半时候才长身而起,似乎念头骤然通达了一般,面带微笑转身回屋。
而在身后,是风雨雷电齐作,如泣如诉,如冥冥之中有所回应。
能厉害些就不要弱了,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命馆里,也是直到半夜,领完家法的赵寻一才面色苍白的从刑房中走出,背上被抽出的伤痕交错无数,道道皮开肉绽。
如意泪眼婆娑的想将他搀回房里,却被赵寻一制止,然后他上了楼顶,给自己温了壶上好的绍兴黄酒,对着风雨,硬是将小口浅饮喝得酣畅淋漓。
“如意,姓萧的今天变了啊。”
“啊?”
“一场生死一场变,他的身体里就住着一头猛兽,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能一直将那头猛兽死死按着,但是就在昨晚,有人将那头猛兽放出来了。”
“少爷,你在说什么呢?什么猛兽?”
赵寻一似是有了醉意,拿起酒壶朝天上遥敬,然后起身走到栏杆边,将其悉数倾倒去了脚下的屋檐上,面前的瓢泼大雨里。
有雨滴崩碎溅进了伤口,很疼,他咬牙而面目狰狞。
“老头子以前说过一句话,本性这种东西,只能压一次,要么压一辈子,但只要再放出一次,这辈子要么成于此,要么死于此,再无第三条路可走。现在我是,他也是!龙虎山,去他个无量天尊的,那把天师椅,迟早有一天老子要劈了它,当柴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