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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辩追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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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道消息

  邻居小刚婚后并没有开茶餐厅,而是进了一家炒股票的交易所,这是陆彤后来听到不同人才知晓的,有了一份正式工作的小刚如同换了新颜,全心扑在这份通过努力得到的这份工作,这种感觉是特别的,他日渐开始对那个家的疏远。

  多年后,当他们坐在一起聊天,陆彤以为,小刚内心深层是对这段深刻的底层生活背逆心理做怪,就如一个人被关在黑屋子,见到了光明,彻底抛弃过去的羞涩、可怜、被人鄙视,回归到一种“正常”。

  而之后再见到贾娅楠,也没听到她谈起与小刚的那段短暂婚姻,这本是亲密如斯的一段幸福生活,她却讳莫如深,持续不到半年时间,他们貌合神离的婚姻,直到离异,也很少与人提及。

  小刚名字董志刚,找到工作,就是一个人跨过命运门坎,仿佛如鱼得水,前途不可限量,天性的某些潜能被激发,在那家营业部没多久,年纪轻轻即震惊圈内人,成为知名操盘手。董志刚与陆彤彼此却很少联络,直到再见面,已经是数年之后,董志刚意气风发的讲给陆彤听,对于男人,事业的成功并不难,难得是那段充实、快乐、离奇。

  那天,他匆忙赶到营业部大厅,耳朵就被人群噪动不安的吵闹吸引。

  柜台前,一个高鼻梁矮冬瓜的男人脸红脖子粗点指对面而立的高大个儿,“别抬扛,什么金窝银窝,不如狗窝,有点志气腰杆挺一挺。”

  一句话没说完,一摔头,冲向董志刚进门方向,恍然又想起还有一句话没说,“渔民辛苦,可也不只是赚到辛苦,而是又大大的赚了一把。”

  高大个振振有词,“你知道在海边渔民要辛苦陆地上多少倍,别以为那白花花银子,拿到手心能心安理得,还得……”没等他继续把下面的话说尽,围观的人群已经松动,来了,来了。

  大家的目光落到董志刚脸上,他无可奈何,掏出兜里的钥匙,把那熟悉的柜台门打开,走到第二个标注“开户”的金煌煌的小牌前。弯下腰,拿出一罗纸张,这可是昨天下午收盘后,一个人辛苦的成果,总共一千份,足可以应付一周的开户量。

  “别加塞……”

  “你干什么?没在前面……”

  “急啥,今天也买不了……”

  人群不同的声音,其间有几张董志刚非常熟悉的老面孔。那个大高个就是杨大师,曾经在海边倒弄过海货,后来蜗居到股市,四年前刚从外地把自己的股票帐户“挪回家”(他自己说,打小就生在这个小城市,就算穿金带银不能忘本)。

  于是有一股渔民的劲,咬紧不放松,拿他的话说,真理不辩不清,事情不做不成,技术不学不行。人封外号“杨大师”,无论与谁说话,最后的结论必须他来定调,否则非与你纠缠到底,纠缠不清。

  那个高鼻梁的矮胖男人面孔比较生,没待董志刚说开始,人已经挤到面前。

  “你好,你好。我来开户,看……”身份证及复印件还有户口一起堆到董志刚面前,脸上残留红润,额角筋管还来劲地抖。

  董志刚立马把刚进门的疑惑换成洋溢的微笑,非常职业地把能留下的,需要填写的表格,象变魔术地摆到他面前,又用专业而地道的词语把表格的每一项详详细细地说完,尤其是容易误解的几点又不断反复地强调。当他抬起头,看到来自人群惊奇的目光。

  “小伙子不错,就是一个仔细人。”杨大师第一个把那要表达地吐露出来,瞬间得到人群的吸嘘的响应。

  对此董志刚仅仅抿嘴一笑,又继续给下一个详细讲解。不到半个小时,眼前站的四五十人,已经都拿到表格,开始落笔飞花的写。他才转过身,端起柜台后桌案的水杯喝了一口。然而,开户的节奏并不象它那熟练的词语那么流畅,当每个人把表格送上来时,许多曾经的错误继续发生,不明就理的人群继续稀里糊涂。董志刚似乎并不慌张,错误地就又拿一张表递去,写好的按次序排列在桌角。

  当那些把表格递交上的人疑惑为什么要摞起,董志刚的周围已经站满同事的身影。有同事拿起桌角填好的表格,打开电脑,开始有节奏地拍打键盘。

  人群越来越少,渐渐散尽。突然一个震耳欲聋吼叫击破这片井然有序,“你这老爷子,挺有意思,难道海边赚钱的人都是辛苦人,就没那种投机份子……”寻声而去,大家又瞅着杨大师与那个男人口沫全飞,没想到这人的嗓门如此有劲。

  董志刚想站起身,他们吵得太凶,影响了忙碌的同事,但瞅瞅手上成堆的表格,他迟疑不决。那个大嗓门的男人似乎姓张,是一位老师,粗嗓门与挥动的手势,在他身上有点不协调。

  大家还在惊诧,人群钻出一个中年女人,走到杨大师背后耳语几句。杨大师慌忙放下那老师,转身跑到交易台前,急匆匆划卡,点击,再点击,一条龙熟悉作业,弄完后深吸一口长气。抬起头,似在找人,终于无着落,自顾自走到与他耳语的女人面前,又不知说了什么。

  董志刚奇怪,旁边正办业务的一个发丝半白的老者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别理他,人再掘,再难缠,也得服一样。”董志刚疑惑地瞅了神秘老者一眼,怎么弄得象间谍暗号似的。

  “头两天,大个杨赔钱了,整整一个数,正火头呢。”老者解惑似地一笑而去,留下董志刚一个人孤零零地纳闷。

  神秘老者也是熟人,八年股龄,平时就有点胆小,交易谨慎,总能给董志刚透露点“内幕”小道消息。每次说完,都给他留下余味未尽的感觉。话不少,事不多,不到关键不说,不是重要的事不做。不过,硬是如此,他也叫不出老者的名字。算了,就叫“老谨”吧,老谨慎的意思。

  董志刚不是不喜欢那消息,而是不明白,这些人挺怪哉。

  那消息传得比神舟三号上天还要快,董志刚有时候想,今年世界杯足球赛中国队也踢进去球了,如此利好也无法与此消息一拼。

  ——张老师与女人干架了。

  董志刚平时对教师挺敬畏,那是十几年小学中学到大学积累下来的权威与传师授业解惑的辛苦融合在一起的味道。这位大嗓门的张老师在本市一所中等有知名度的小学任教,快要退休,积蓄了十几年的薪水,那是后来他找董志刚,不知道哪根神经,非把他多年的唠叨不一股脑吐尽不痛快。所以,董志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倾诉对象,那句话说的没错,如果一个人把隐私话告诉你,其实他已经不把你当成朋友。不过,这是后话。

  老谨话刚冒半句,见董志刚脸色一变,赶紧把后半句咽回了。

  你说董志刚怎会如此紧张,猜也知道女人会是谁。从业多年,董志刚小心翼翼地做工作,这是一个人云亦云,鱼龙混杂的场合,人多事多,每个人一个脑袋,加一起是一堆,每个人一句,加一起是打雷。而他只是一个,一碗水要端平,不能端平的就要难得糊涂。服务质量不是耐心或微笑评判,而是如何不能跟服务对象“叫真儿”。他可不是杨大师,凡事都要叫理儿,有理气壮,有理走天下。从为人民服务角度来说,可不是充好汉的好主意。即算如此,三年前,他还是被人骂得抬不起头。那人姓黄,就是那个女人,五十上下,从事一个最平凡而繁琐的职业:家庭妇女。特点是嘴辣皮薄,心脆弱。

  事情其实挺简单,柜台每天的业务都得照章办事,不能马虎。某些情况,遇到熟人,也不能清官严重,可以含糊点。道理明白,但某些情况也要分什么情况。那女人那天找董志刚时,明摆的是气鼓鼓的,脸上怒气冲天,有点象充足的气球。董志刚一看就心虚了。

  “家离得太远,帮我打一下清单。”

  挺生硬的“客气”,董志刚装没看到她的表情,嘴上把要打单子的规矩一五一十如同背台词地宣读完。照常客户听到后,有些人会非常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忘记带了,马上去取。有些人会用非常柔软的声音,客气地恭维董志刚几句,弄得他不好意思,有时候就真心软了。就是这样那样的股民,多年不知被经理剋过多少次。不过,董志刚还是觉得没啥,毕竟以前看过帐户,又是老股民,没必须丁是丁,卯就卯。就是如此,这女人名字也记住了,账户明白写着:黄莺花。

  “你怎么总那么叫真儿呢,每次到我这都认真,我总打单子,怎么回事。”

  黄莺花的语气突然变得袭人,董志刚依旧坚持温和态度。

  “对不起,最近要求比较严,我也没办法。”

  “你有问题,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是不是就对我这样,怎么看到有些人没拿证,你也给打了。”

  “那些是过去,现在要求严了。”

  “你有毛病啊,对我严格,轮到别人就随便,什么东西。”女人锋芒毕露,好像要一枪毙命。董志刚把压抑心口的火平顺一下,依旧不紧不慢地说,“规章制度就是规章制度,你好久没来,我要看一次,你拿来,下次,就不要,总行了吧。”

  “下次,几个下次。我找你们经理去,非要有个说法不行。”

  董志刚眉头蹙紧,不知这女人会跟经理怎么描述。可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沉默不语。

  “平时看你挺老实的人,怎么不吱声了呢?”那女人却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狐疑地盯着董志刚,嘴下却低声地劝慰,“这次算了,你给我打了,我就不告诉你们经理了。”

  反正把董志刚弄糊涂了,他不知所措,人是熟悉的,可前几天经理刚找过他,任何人都必须查证帐户,才允许办业务。

  “大家都来看看,你们见过这么办事的吗?别人行,我不行。别人可以,我不可以。这不是无赖吗?”女人似看出苗头,嗓门异常的象高音喇叭,震动整个柜台。柜台同事好奇地不断向董志刚瞅,董志刚已经脸红脖粗,不过,他决心不能放弃。黄莺花看到大厅众人的目光受到了鼓励,一屁股坐在地上,噢啕痛哭。

  董志刚已经受不了,赶紧找地方躲。女人的嗓门更高更亮。

  结果不用说,唯一意外的是,劝走黄莺花的竟是杨大师。同事们用非常怜悯的目光,注视了董志刚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