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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晋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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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锋芒毕露

卞壼阵亡后,庾翼所部不战自溃;温峤的几千号人打打游击还行,刚正面则约等于送死;郗鉴尚可一战,但远在徐州;最靠谱的陶侃正在行军路上,这两支部队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建业沦陷。司马绍机关算尽,却没有在建业屯寄一支强有力的政府军。

  不久后,苏峻的大军进入建业城,建业经过元明二帝十数年的苦心经营,已经发展为全国第一大都市,江浙地区的真金白银通过漕运源源不断地送到国库——但也到此为止了。苏峻和其手下士兵疯狂地洗劫了这座繁华富庶的大都市,至于财产损失,这里有份清单:布二十万匹;绢数万匹;金银总计五千斤;铜钱数亿;其他实物损失则无法计量。

  上面这些损失,若全部折算成当今社会的黄金储备,要比半数以上国家的国库储备还要多。

  王敦虽然为人残暴,但多少有点主人翁意识,所以没怎么抢。苏峻与之相比,则为货真价实的强盗,苏峻手下的叛军也就五六万人,这些金钱足以使他们全都成为百万富翁——士兵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个一夜暴富的机会,到后来,宫廷中除了给皇帝做口粮的几石米之外,其它一无所有。五六岁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重要阶段,整天吃大米怎么行?不知道这与司马衍以后体弱多病,以致英年早逝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就在戒严皇宫后不久,庾太后因担心国事,忧郁成疾,最后病重不治,享年三十三岁。有庾文君在,苏峻不敢对小皇帝怎么样,但失去了母亲的保护,司马衍的处境更加危险。

  庾亮是这次灾难的罪魁祸首,苏峻肯定不会放过他,庾亮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这一点,苏峻入城之时,庾亮带领全家老小跑到了寻阳(今江西九江及附近地区)。在这里,他遇到了从北面撤回来的温峤,庾亮后悔当初不听温峤之言,以致今日之祸。

  一番自我批评后,他把大军的领军虎符交给了温峤。温峤却说:“峤自知才疏学浅,不堪当此大任,况且我军人少力微,远不是叛军的对手。如今能挽救狂澜于既倒者唯有陶侃了!不如把大权交予陶侃,共同讨伐苏峻。”

  使者到了陶侃军中,好说歹说,陶侃就是不答应。原来,陶侃还在为没有进入顾命大臣的行列一事耿耿于怀,他对使者说:“我陶侃只是一个边将,责任只是抵御外寇,朝中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处理吧!”

  其实,在接到苏峻叛乱的消息后,陶侃是第一个出发的,若真把自己置于边将的角色上,腿脚怎么可能这么利索?陶侃这么说无非是赌气罢了,顺便向庾亮等朝臣发发牢骚。老实人温峤听完使者的汇报,还真以为陶侃不想救援建业,于是派使者通知他:“既然不想来,那就算了。老老实实地守你的边去吧!国家不需要你这样的臣子!”

  所谓当局者迷,国家局势糜烂到如此地步,还惦记着个人得失,只能说,这俩人脑子进水了。

  这一切倒是被局外人,温峤手下一个名叫毛宝的小官吏看得清清楚楚,他听说温峤的做法后,第一时间冲到了温峤的营帐中。

  顾不得客套,毛包劈头就问:“使者走远了吗?”

  温峤道:“军国大事,不敢有片刻耽搁,恐怕使者此刻已经抵达陶侃军中了。”

  “糊涂啊!”毛宝急得大叫起来,“陶侃素于庾亮不和,他之所以不肯接受官职,多半是出自气话,陶侃并非目光短浅之人,事关社稷安危,他陶侃能坐视不理吗?苏峻得势,对他有什么好处?既然一次请不来,那就两次,再不行三次,只要言辞足够恳切,不信他陶侃不来,温将军这么做无异于自绝门户!若陶侃真的平定了苏峻之乱,将军当如何自处呢?”

  温峤听罢恍然大悟,无奈使者已经出发,“木已成舟,该如何是好啊!”

  “派使者去追!如果追不到,那就另派使者,晓以利害,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陶侃火速出兵!”

  经过一番折腾,陶侃终于接受了联军统帅这一职务,他一改往日慢吞吞的行军速度,不几日便到达寻阳。庾亮害怕陶侃降罪于自己,便向后者负荆请罪,鉴于庾亮的认错态度还不错,陶侃原谅了他。

  第二天,陶侃下令全军向建业突击。苏峻见朝廷军队声势浩大,于是把军队撤到石头城以作防守,临走前,苏峻带上了宫廷的全部人员,包括皇帝。王导苦苦劝阻,却无法令苏峻回心转意——沉寂了许久后,王导又上场了。

  有意思的是,此时王导的职位比苏峻还要高——除了没兵权。苏峻进入建业后,几乎把朝廷重要官员来了个大换血,只有王导安然无恙。苏峻一向仰慕王导的为人,不仅没难为他,反而保留了他原来的丞相职务。属下屡次建议杀了王导,苏峻都一笑置之——若不是王导等一干正直大臣在内苦苦支撑,司马衍或许早就挂了(从王导这件事上,我们可以认识到,积攒人脉很重要,很重要)。

  随帝出城的大臣还有刘超、钟雅、荀崧、华恒、荀邃、丁潭。他们的官位都很低,最高的荀邃才是尚书(皇帝的文书),其中大部分人在历史上出镜的机会很少,属于那种容易被遗忘的角色,但之所以要一一列出他们的名单,是因为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忠臣。

  所谓患难见真情,在皇帝被幽禁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在皇帝身边形影不离,时刻保护着司马衍的安全。刘超更是充当了帝师的角色,无论外面打得多么热闹,内宫的读书声从来不绝于耳,在这里,司马衍被教授《论语》《孝经》,人生的价值观得到初步确立。苏峻极为厌恶这种不绝于耳的读书声,他做梦都想杀了刘超这些人,却不敢杀。

  东晋朝廷正是在这一帮忠臣的苦苦守护下,才渡过了一个又一个劫难。他们的功劳与温陶等人相比,毫不逊色。

  正当苏峻为西面战事忙得焦头烂额时,前哨士兵向他报告:“会稽内史王舒派大将庾冰率一万人,自会稽西进,三吴之地纷纷响应,其前锋部队距我军已不足百里!”苏峻只好分兵抵御。如此一来,苏峻就陷入了东西两线同时作战的不利处境,这可是兵家大忌!

  出人意料的是,东面军居然挡住了庾冰的进攻,而西线的陶侃也不能速战速决——东西两面双双陷入相持阶段。双线作战都能打成这样,不得不承认叛军的强大作战能力。

  比之东面,陶侃军还算稍微取得了点战果,这支军队长期在荆州一带驻防,逐渐练就了一身水上本领,敌军则恰恰相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温峤严令士兵不得上岸,凡有违抗军令的,一律处斩。

  祖约的军粮渐渐不支,苏峻打算向友军输送粮饷,但一直担心运粮队会遭受袭击。接到细作的报告后,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苏峻的疑虑迅速被打消了,他立即准备了十万石大米,紧急运往祖约军中。苏峻得到的消息很准确,但他忽略了一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苏峻的运粮大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他们的行军路线很有特点:其中很大一段路在江边,而江中就是敌军的船只,颇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运粮士卒们不屑地望着水里的敌军,那眼神仿佛在说:“有本事你们来抓我啊!”

  这一看,彻底把晋军激怒了,他们在毛宝的带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岸,抢走了祖约白花花的大米。消息传到军中,祖约头发都竖起来了,他立即披挂上阵,想把大米抢回来,毛宝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留下来等着挨揍,当祖约赶到江边时,地上只剩下遍横七竖八的尸体。

  祖约当然不甘心,毛宝没逮到,便开始攻击湓口,湓口在今天的江西九江境内,是一处重要的沿江军事要地,湓口若失,晋军再登岸将十分困难。陶侃派毛宝迎敌,意思很明白:你自己闯的祸,自己看着办吧!

  湓口在岸边,叛军的陆战优势渐渐发挥出来,几个回合过去,毛宝渐渐不敌。正当他奋力杀敌时,一支冷箭从天而降,毛宝避之不及,箭头穿过他的髀骨,牢牢插到马鞍上,整个左腿被死死钉住,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了马背。部将双脚踏在马鞍上,费了很大力气才拔出来。

  身受如此重伤(近距离贯穿伤),毛宝仍然在马上坚持作战,其重伤不下火线的精神深深激励了每一个士兵,在他们玩命式攻击下,阵地终于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