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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退位让贤段督办

    傅卓瑶读着自己刚刚写就的文章,想到那些白白为人利用而死去的同学,莫名的悲愤再次涌上心头。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惨案,她还根本意识不到那些野心家会如此的阴险。

    而对于那个将惨案的真相和背后的阴谋揭露出来的年轻军人,她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就象他说的,只有这样,算是给死难者真正报了仇。”傅卓瑶自言自语的说道。

    此时此刻,在远处的一间小楼上,站在那里远眺的杨朔铭看到了傅卓瑶的室内还亮着的灯,不由得暗暗点头。

    杨朔铭的目光转向远方,他看着远处黑暗中闪动的点点灯火,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了屋内,他看了看桌上一张张报纸,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们是靠‘忽悠’起家的,那就让你们在‘忽悠’当中灭亡吧”

    “九?二八”惨案生后,各地声讨政府暴行的文章多如雪片,但质疑和反对的声音同样存在,象研究系的机关报《晨报》即在月2日的“时论”栏表了林学衡的《为青年流血问题敬告全国国民》一文,毫不客气的指出爱国青年“激于意气,铤而走险,乃陷入奸人居间利用之彀中”,文中点明许谦黎寿昌等人“驱千百珍贵青年为孤注一掷……必欲置千百珍贵青年于死地”,“共有派诸君故杀青年,希图利己”。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月7日,《晨报》又表陈渊泉写的题为《群众领袖安在》的社论,也愤慨的说,“纯洁爱国之百数十青年即间接死于若辈(按即所谓“群众领袖”)之手”。

    陈渊泉在《群众领袖安在》一文中明白的点出,“许谦黎寿昌等人非迫群众至督办府不可,竟称府院卫队已经解除武装,此行绝无危险,故一群青年始而相率而往。吾人在纠弹政府之余,又不能不诘问所谓‘群众领袖’之责任”

    著名学者陈源在《现代评论》中也提出来了同样的观点:“学生遇见些‘好人’,都说那天在承天门开会后,他们本不打算再到督办府,因为他们听见大会主席宣布督办府的卫队已经解除了武装,所以又到督办府门前去闹,我们不能不相信,至少有一部分人的死,是由于主席的那几句话,要是主席明明知道卫队没有解除武装,他故意那样说,他的罪孽当然不下于开枪杀人者,要是他误听谎言,不思索调查,便信以为真,公然宣布,也未免太不负民众领袖之责任了。”

    “卫队没有解除武装,但在惨案生时,卫队的枪里并没有弹,但却从墙头打来三枪,当场打死队兵三人,卫队受惊,遂不顾禁令,重新装弹开枪,我想要问一句,这至关重要的三枪,到底是谁打的?在此关键时刻,群众领袖们都在哪里?死难者男女学生有之,儿童有之,市民有之,独不见彼群众领袖有丝毫受损者,此乃巧合呼?呜呼督办府门前之死难者何人?彼群众领袖无与也各处医院之呻吟痛楚者何人?彼群众领袖无与也”

    而当那篇名为《血写的谎言》的文章在中国各地报刊上转载之后,立时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英法美等国纷纷谴责苏俄政府对外输出的间谍行为,英国《泰晤士报》称这次由苏俄背后策划的恶性流血事件是“兽性”的“惊人惨案”。美国《纽约时报》称惨案生的这一天为“中国成立共和国以来最为黑暗的一天”,在对死难者表示哀悼的同时,谴责苏俄政府在中国制造骚乱。此时此刻,中国的知识分和媒体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理性和社会良知,胡适、梁启、林语堂等学者纷纷撰文谴责苏俄政府,《醒狮》、《求真》、《语丝》、《国民新报》、《世界日报》、《清华周刊》、《晨报》、《现代评论》等也纷纷加入谴责苏俄政府在远东阴谋策划暴行的行列。邵飘萍主持的《京报》,大篇幅地连续表了消息和评论,广泛而深入地报导惨案的幕后真相,《京报副刊》也表了大量相关的文章。

    北京,天桥。

    一身便装的段祺瑞在儿段宏业的陪同下,正坐在一个小摊前,一边喝着豆汁,吃着炸果,一边听着食客们的议论。

    此时的段祺瑞,身穿长袍,手拄拐杖,头也有些花白了,尽管他今年还不到六十岁,但已经现出了老态。

    因为“九?二八”惨案的关系,心灰意冷的段祺瑞将边防督办府的事务全部交由徐树铮处理,而自己则开始茹素向佛,以示忏悔。

    “学生们动不动就喊‘中国要亡了’,其实照我看,咱们现在比起民国四年打日本人那会儿,情况要好得多。”不远处坐着的一位老人说道。

    “当然了,咱们中国现在可是协约国六大战胜国之一,听说这一次德国人得给咱们赔兵费呢。哪来的亡国之虞,真是”

    “可怜这些学生们,爱国心是好的,可惜受人利用,死的不明不白。”

    “怎么不明不白?在俄国红毛的眼里,死的是很明白的,他们知道,要想在咱们中国闹出点事来,不整几个死人是不行的。”

    “是啊在咱们中国,最大的事,莫过于死人了。从来在民间生事闹事,最狠最毒的一招,对哪个不共戴天了,就一根麻绳吊死在哪家的门口,自家的亲属,自然会把那家闹得天翻地覆,不出把大钱,根本甭想了结前清那会儿,衙门里的书吏衙役,想要害哪个没权没势的富户,只要把一具无主的死尸偷偷放在这家的门口,就能把这家给破了道理其实都是一个样儿的。”

    “对,所谓的‘人命关天’,其实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府,都对死人的事特别在意。民众打官闹事,不是因为有人死了,就是有人借死人示威聚众。把事情闹大,没有死人或者棺材,那是根本弄不起来的。”

    “而且在咱们中国,只要事闹大了,持续的时间够长,就不愁没有死人的事出来,而且不一定非得和眼前的这事儿有联系,但凡只要在这个当口儿死的,都可以拿来说事。还记得前清时候仙府之缘四川那边‘保铁路’的事儿不?我记得是一个教书先生不知因为什么事情,恰好在那会儿的时候仙府之缘自尽了,当时就被拿来,当成为护路而死的了,闹腾了好一阵呢。其实和铁路是八杆打不着的。”

    “还说呢,前一阵赵家楼打人纵火那事,不是传说有个姓郭的学生被曹家人打死了吗?当时整天给他开追悼会,闹腾得不行,结果呢?其实他自己本是个痨病鬼,已经病入膏肓,自己病死的。”

    听了这句话,周围的食客们纷纷笑了起来。

    “现在的俄国红毛,比以前的白毛还要坏,他们看准了这一点,派出奸细上咱们这边儿来捣乱,就是为了转移老百姓的眼珠,他们好趁机下手,拿下满蒙的万里河山。”

    “这红毛和白毛不一样,他们是玩阴的,特意在咱们中国宣扬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就是想挑拨离间。俗话说的好,‘家里不和外人欺’,那些学生看起来一个个都象个有学问的样,可为什么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年青后生还是单纯,而且读了些外国书,对红毛的那一套就容易听进去,所以会这样,他们的心还是好的。只是让红毛和那些汉奸给愚弄了。”

    “唉,守着毛和倭寇这两个倒霉邻居,咱们中国的日,别想好过了。”

    听了这些中国最下层的老百姓的谈论,段祺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将碗里的豆汁一口喝光,站起身来。

    段宏业将几枚铜元放在了桌上,扶着父亲站了起来。

    父俩并肩朝前走着,段宏业注意到,父亲的精神似乎比刚出来的时候仙府之缘,要好上许多。

    “看样他杨瀚之是对的。”段祺瑞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

    “父亲说什么?”段宏业问道。

    “我是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段祺瑞苦笑了一声,说道,“这一次的事虽然令我一生清名毁于一旦,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通过此事,让国人认清了苏俄的阴谋野心和布党分的真面目,也是值得的。”

    “只是现在大家明明都知道是苏俄的阴谋,罪责却要父亲一个人来承担,这太不公平了。”段宏业有些难过地说道。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段宏业注意到父亲一边吟着诗,身一反佝偻常态的挺直了起来,仿佛换了一个人,不由得十分惊讶。

    “只要我中华能顺利渡过此劫,我一人之声名得失,又算得了什么?”段祺瑞转过头看着儿,说道,“走吧回去我要写辞呈。”

    “您真的要举荐杨瀚之来接替您?”段宏业停下了脚步,问道。

    “这一次他救了我一命,投桃报李,我也得有所表示行。”段祺瑞叹息着说道,“何况,这个人的干,也的确适合这个位。”

    年月日,段祺瑞辞去边防督办一职,通电下野,潜心于佛学,自号“正道居士”。根据段祺瑞的举荐,大总统黎元洪委杨朔铭接任边防督办一职。

    年月17日,中华民国最高法院开庭审理“九?二八”惨案主使者,同日中国政府照会各国,宣布拒绝承认苏俄政府和远东共和国。

    年11月14日,“九?二八”惨案的涉案主要罪犯二十二人被处以绞刑(包括六名俄国人)。

    年11月日,中国东三省各路驻军被改编为东北边防军,11月27日,东北边防军正式对远东共和国起了进攻。

    年12月5日,中国政府解散安福国会,宣布重新召开国民大会,重开选举。

    年12月25日,中华民国大总统黎元洪因病辞职,总统职权暂时由副总统冯国璋代理。

    对于中国政坛因“九?二八”事件而生的一系列重大变化,国内外各界都极为关注,但有一个人,却并不清楚外界生了什么事。

    张雅婷已经快记不清,自己被关到这间黑暗的地下室里有多久了。

    此时的她,正独自一人处在黑暗之中。

    一切都是那么混浊朦胧,仿佛又回到了妈*里。

    在这狭窄的地下室里,没有一件家具,只有一条铺在水泥地上的又薄又破的褥和草垫。地上有一个出阵阵恶臭当马桶用的洞。张雅婷躺在黑暗中,哼着父亲很久以前教给她的几歌。

    此时的她,不知道距离精神错乱的边缘还有多远。

    从那次和杨朔铭单独在一起的“审讯”结束之后,她就一直弄不清楚,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雅婷睁开眼睛,四周空无一物。地牢里漆黑一团,甚至连它的轮廓也分辨不出来。

    各种回忆如同潮水般地涌来。

    这是在……俄国?彼得堡?

    “医生,求求您救救他”

    这是母亲的哀哭声。

    “我来看看……他断了一根肋骨,手腕骨折。我们先用绷带把这些地方绑住……这些伤口和枪伤都很严重,断裂的肋骨刺进了心脏。……快他又开始吐血了”医生的声音。

    “很遗憾,夫人,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噢,上帝啊把我的丈夫还给我”母亲大声的哀号着,“他们杀死了我的丈夫”

    张雅婷的眼泪流了下来。

    为了失去了生命的父亲流泪,为母亲流泪,也为她自己流泪。

    还有那个罪恶的世界。

    在冰冷的黑暗中,张雅婷躺在薄薄的褥垫上,心中充满压倒一切的仇恨,以致于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的思想象烈火一样在熊熊燃烧,最后她的头脑里。只剩下了一种情感:复仇。

    对,复仇。

    不仅仅是向那些杀死父亲的布尔什维克党人,赤卫队。

    她要向这个罪恶的世界复仇

    她要向那些使她落到如此地步的人复仇,向那些毁了她一生的人复仇。

    “那个老太婆竟然敢对我有所隐瞒,她没有告诉我,她竟然有这样一个好斗的女儿。”

    这里,好象是在“契卡”的总部。

    “亲爱的小姐,你不用害怕,我们是苏维埃政府的公务人员。我们听从捷尔任斯基同志的领导。只要你答应我们的要求,在这个文件上签上你的姓名,你就自由了。”

    “跟着我念:我,安吉拉?克里丝蒂娜,自愿加入这个伟大的组织,成为列宁同志和捷尔任斯基同志忠实的情报员,我愿意以我的生命来换取任何有益于我们伟大的祖国的情报。如果我背叛了列宁同志和捷尔任斯基同志,那我将失去我的生命。”

    “如果你同意为我们工作,以前所犯的罪行就可以一笔勾销……”

    “很好,我很高兴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投身到解放全人类的伟大事业当中。”

    “列宁同志要我们在东方开展工作,我想你是愿意响应这个号召的,是不是?克里斯蒂娜同志?”

    “你的样天生就适合在中国工作,我相信你是会取得优秀的成绩的。”

    “对了,为了防止你叛变或者逃跑,我们必须在你的身上做上一个记号,鉴于你身体的特殊性,我们决定在你的头皮上做上记号。”

    两个手持剃刀的男人走了进来,张雅婷被按在了床上,两个男人飞快地用手中的剃刀将她秀美的长剃得干干净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将自己的头剃掉,头被剃光后,一个纹身师走了进来,在刘芷的头皮上纹下那些象征着事业的光辉图案和她的俄文代号。

    当时的她虽然没有吭一声,但她仍然记得那钻心刺骨的巨痛。

    还有深深的耻辱。

    终于结束了噩梦一样的特殊训练。几个月后,局长亲自带人将她送上了开往中国上海的邮轮。当时与她一同前往中国的,还有两个亚裔男。

    那是什么时候仙府之缘的事?

    她使劲晃了晃头,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现在对她来说,时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在这间狭小的地牢里,从来就没有光线,所以白天和黑夜没有任何区别,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被单独禁闭了多久。

    每隔一段时间,冰冰凉的饭菜就会从牢门下面的小洞里塞进来。张雅婷一点胃口也没有,但她强迫自己每次都把送来的饭菜吃光。

    你得吃东西,不然你会支持不下去的。她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这样说。

    经历了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她已经能够深刻理解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

    从这一点上来说,在“契卡”的经历,还是有很多好处的。

    虽然从好多方面来说,她都不能算是一个优秀的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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