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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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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章 与未来定个约会(下)

  痛,按惨烈程度可分为十二级,其中,母亲分娩时的痛属于登峰造极……养儿方知父母恩,生子才晓娘亲痛……用力……造化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它用荷尔蒙制造性欲,用黄体胴培植母爱,用天时地利的迷信生产爱情,当然,那也是‘基因们’为了延续自身而设下的陷阱,可为什么?理智清晰而明了,自己却还是义无返顾的跳进了火坑呢?……用力……神不赐予猪智慧,是为了让猪幸福;那么,神赐予人复杂的思想,是为了让人类在深刻的苦中咀嚼甜?在蚀骨的痛里寻觅爽吗?……用力……宝宝,你再不出来,额娘就要变成哲学家了!

  “头先出来了!”众稳婆集体舒了一口气,紧接又集体倒吸一口气:“九爷,您不能进产房!会被血光冲了的。”

  “放屁!”

  此手被彼手狠狠钳住,哆嗦的唇皮、惨白的指关节和沁汗的额头,这份特权已不再单属于我,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葶儿,痛就叫出声来。”

  “不要,产妇也是有尊严的。”百忙之中抽空打趣,孩儿他爹实在是太过紧张了……不料孩儿他娘的玩笑起到了反效果……带着肺腑热度的泪瞬间滑出了眼眶,化做了自由落体……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说‘怜妻如何不丈夫’!……犹如服用了金刚大力丸般,气涌丹田,倾力一搏,宝宝呱呱坠地,响亮的啼哭宛若天籁,抑扬顿挫,极富韵律,仿佛在骄傲的宣告:“看吧,我多健康!”……我专注而贪婪地听着,浓稠的喜悦瞬间稀释了肉体上的痛苦。

  “恭喜九爷,恭喜福晋,是位小格格。”

  胤禟小心翼翼的抱过来,襁褓中的婴儿好娇小、好孱弱、好柔软,粉润的皮肤还皱皱的,情不自禁的探出手去拨拉着她肿肿的小眼皮,琉璃般的水光在那双天底下最纯洁的眸子里盈盈幻化着,当即被她那乐不开支的阿玛夸得跟朵牡丹花似的……可是,我狐疑的看了看袖珍的女儿,再对比了一下依旧挺拔的弥勒肚……难道?

  第二波阵痛狞笑着以排山倒海之势碾轧过筋疲力竭的身体……椎腹刮骨、撕心裂肺……生理上的惨痛令我本能的喊出了“妈妈”,血的腥味弥漫在产室中,生命力正一点一滴的从身体里流失。

  催生丹……马齿苋汁……终于……“先出来的是腿!不好,是逆产!”……艾卷雀啄法灸至阴穴……银针插在了合谷和三阴交……“头被卡住了,下不来!福晋,用力……用力!”……痛觉渐渐麻木了,这是功能钝化的体症,神智恍惚起来,只觉站在了一座孤零零的岛屿上,四面八方的海水蜂拥而至,面对着下一秒钟的没顶之灾,自己却束手无策……

  “保大人!”依稀是老九痛苦的颤音。

  “可是爷,这是位小阿哥呀,加上刚才的小格格,您已经有四个女儿了,宜妃娘娘盼着您有个儿子呢。”依稀是宜妃身边宋嬷嬷的声音。

  “滚!你这个老畜生杵在这儿添什么乱?你回去告诉额娘,只要葶儿在,老子绝后也认了!”

  ……神智陡然清醒……我和胤禟的第二个孩子,此时正像一只欲破茧而出的蛹蝶,它期待着蜕变期待着属于它的万紫千红,难道,我已软弱到了要将自己的儿子活活扼杀在破茧的前一刻,在羽化的前夕枯萎吗?……不!……挣扎着对正满头大汗推拿着的吴医妇道:“忘了之前嘱咐你的话了吗?去做!”

  吴医妇咬住下唇摇头,“去做!快!!”所有的残存体力被预支出来下令……已经虚脱到了使不出一丝力气,兵行险招是现在唯一的选择,如果还不行,便只能剖腹取子,儿奔生,娘奔死,古往今来,有多少母亲心甘情愿的葬送在了这一关?……一桶刺骨冰寒的雪水哗啦啦的倾泻而下,恰似一千根火红的钢针瞬间戳进了头和脸……蕴藏在生命最深处的那颗叫做“潜能”的原子弹瞬间爆发……“不——!”我看见老九疯狂的扑过来将稳婆手中的桶劈手夺下,还好他晚了一步,下腹瞬间空落落的……解脱出来的宝宝,脸憋的青紫,一声不啼……稳婆们熟练的清理掉宝宝口中的污物,接着倒提起嫩腿,在浑圆的小屁股上,用长长的葱白一下下的抽打,呱的一声儿啼迸发了出来……提着的一口气无限满足的吐出,转过头向老九望去,眼前却是一片迷蒙,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尘归尘,土归土,随风飘,雨中舞,纵然修的同床渡,到头来终归黄土……最后映入眼帘的,不是爱人憔悴的脸,而是死神得意的笑……

  魂如飘絮魄似游丝,我被困在了一个莫名的虚空,一个出口也无……

  “葶儿。”

  “苏麻喇姑?您怎么会在这儿?”

  “葶儿,彩云易散,皓月难圆,越是怕失去的,往往越是会失去,但是,花落未须悲,花蕊明年又满枝,记住,严冬劫掠去的,只要熬到新春,必都将还来。”

  她伸手一推,我陡然被推出了虚空,又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惟有远方有几乎微不可察的亮光……精神一振,向亮光奋力飘去……

  好难受……是谁在我耳边嗡嗡嗡的喋喋不休?……“……你总说想去吕洞宾戏过白牡丹、柳毅娶过龙女的洞庭湖,等你醒了,咱们就去那里荡舟垂钓烩鲤鱼……你说滕王阁[秋水共长天一色]当然好,可是[落霞与孤鹜齐飞]不好,等你醒了,咱们就去捉那只孤鹜,它是雄的咱们就配只雌的,它是雌的咱们就配只雄的,就是不准它单飞……你在院子的角落里种了棵臭椿,一走近就难闻的要命,你说咱们谁做错了事,就罚谁去挨着臭椿站半个时辰,趁你不注意,我每次都狠命的摇它,刨它的根,只要你醒过来,我保证天天给它浇水,今后我错了我去站,你错了还是我去站……你还总爱缠着我给你梳头,掉一根头发就必须赔一个小银锞子,所以我每次都将梳掉的头发能藏多少藏多少,我发誓今后再也不赖皮了……”

  我艰难的睁开了眼睛,贪婪的看着那张不成人形却无比真实可爱的丑脸:“小金锞子!两个!”

  他欢喜的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伸出手细细抚mo我的脸,就像一个盲人在借助手阅读最晦涩的文字,他用满脸的胡子渣狠命的扎我的手背,他哭道:“你昏迷了整整三天,我怕极了……葶儿,咱们今后再也不要孩子了。”

  ……

  “葶儿,你猜这碗里装的是什么……算了,你身子虚,还是不要用脑子比较好,告诉你吧,这是从茜草根中榨出来的茜素汁,好好看着为夫的手段。”

  老九快乐的把茜素汁涂抹在了他自个儿、我和两个宝宝的手上,然后在一方大大的白绢上依次按下了手印……

  “什么都看不到!”我细细的端详了一下,不得不诚实的打击他的积极性。

  老九得意的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取出喷壶往白绢上一喷,顿时,生成了四个鲜亮绯红的手印,最大的是他的,其次是我的,两个小小的,是两个小宝宝的:“茜素不能直接在纤维上着色,但借助明矾水的作用,便可以生成不溶性的鲜亮绯红的色淀,而且具有良好的耐洗性……我决定了,今后每一年的今天,咱们一家子都保存一次手印,一直到宝宝长大成人……今后女儿出嫁了,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就送给女儿做个念想!”

  “那儿子会觉得老子偏心的。”

  “不管他,谁叫他一出世就这么折腾人。”

  “不可以!”

  “好,好,再按一份好了。”老九边往我手上涂抹茜素汁边道:“给宝宝取什么名字,想好了吗?说出来参详参详。”

  “还是请额娘取吧,我就生这么一次都差点踏进鬼门关出不来……可额娘却生了五哥、你和十一阿哥三个孩子,十一阿哥去得早,你又那么叫人不省心……”

  “依额娘的性子,这十几天恐怕都睡不安稳罗,肯定梦里都在琢磨。”

  ……

  今儿是宝宝出世的第七天,胤禟一大早就带着秦顺儿和何玉柱出去了,四日前苏麻喇姑以94岁高龄寿终正寝,全皇宫的人都很悲痛,今天出殡,除留皇五子胤祺照顾皇太后,皇十四子胤祯留在紫禁城外,其余成年皇子都参加了出殡仪式……突然想起了在虚空中似真似幻的遭遇,心中百感交集……

  似乎有点不对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甜香,伺候我坐月子的丫鬟婆子几乎都一副昏昏欲睡的呆滞表情……不好!是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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