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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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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遥

  林遥随手把诊断书扔进垃圾桶。何必呢,这种早就知道的事何必再大费周章地去确认一遍呢?还要被人强制锁定在一间小房间里,一边呆呆地仰望天花板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心理医生的无聊问题。惨白的灯光和空荡的墙壁,就像林遥眼中的一片空白,空洞的眼神。

  林遥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因为产后虚弱,罹染重疾。在他还只有四五岁时就撒手人寰。林遥只记得母亲总是一副倦容,一直躺在床上。印象最深的是母亲的手,当母亲握住小林遥的手时,林遥就会停止哭闹,在母亲怀里安心睡着。

  父亲在他十五岁时把他托付给了自己的朋友。林遥对父亲记忆不深,因为父亲常年出差,无暇顾及孩子。林遥记忆中的父亲总是摆着一副严肃的脸,做事一板一眼,常常是西装革履,看上去就给人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俨然是位成功人士,久居高位者。像这样的人身边绝对不会缺所谓的“女知已”吧,肯定已经忘了前妻了吧,连前妻都放下了,前妻留下的儿子还能指望他记住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遥一直是孤身一人。父亲的朋友根本没把林遥当回事,嗜赌如命,现在还要林遥辍学打工给他赌资。

  林遥走到医院的休息区,找了把长椅坐下。真奇怪,明明他看着一个人刚从他坐的位置上走开,现在长椅上却连一点余温都没有了。早春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玻璃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冰冷的铁椅还在掠取他的体温。果然世界已经抛弃了他,连一点温暖都不愿分给林遥。

  林遥瘫坐在椅子上,没来由地一阵疲惫。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一只手在抚摸着他的头顶,虽然冰凉,却很温柔。让他想到病故的母亲。仿佛有种莫名的能量使他能够安静下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合上半眯的眼睛,久违地安心睡着了。

  林遥是被保安叫醒的,醒来时日已迟暮,夕阳正和余晖一起向人们作最后的告别。林遥什么都没说,背起背包起身向医院大门走去。因为久坐腿麻,他脚步虚浮,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平复下去的心情再次泛起涟漪,他忽然惊恐起来了,觉得周围人都在看他,后背火辣辣地疼,他感到他们的目光中全是毒,眼里全是刀,毫不留情地扎在他的脊背上。林遥近乎一条丧家之犬般逃窜向医院大门。行人纷纷驻足观望,对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的背影好像一条狗啊。”一个小女孩指着林遥道。

  “瞎说什么,走,还得做检查呢,给你吃糖啊,乖。”女孩的妈妈看也没看林遥,拉着女孩就走。

  林遥听到了那句话,他停下脚步,无声地笑了笑。“是啊,一条败狗而已。”他低声回答道。回望医院,那一扇扇亮光的窗仿若无数只眼睛,中间的大门仿佛一张洞开的嘴巴。再看周围的高楼大厦,也恰和医院一样。楼房挤在一起,就像一张张扭曲的大脸,对着天空呐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