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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玄魄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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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之际



  “那个可恶的司马律,简直把我们匈奴人当作他们晋人的仆役了!”刚一回到左国城,刘渊便听到手下将领们的抱怨,而且这样的声音还不在少数。

  “好了好了,至少眼下,我们的身份就是那些晋人的仆役。毕竟我们还没有脱离晋人的统治。”面对着些抱怨,刘渊只能这样解释。

  “就算是这样,那我们也没必要被那个司马律呼来喝去,他算是什么东西,但现在他不过是一条被晋人抛弃的狗!”这次来向刘渊抱怨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渊的儿子刘聪,显然他对司马律,对刘渊近来的一系列决定也是深表不满。

  “聪儿,你游历四方归来,就为和我说这些?”

  “儿臣听说父亲脱离了晋人,回到了左国城。因此特地回来,希望一路上磨砺出的才干,能助父亲一臂之力。也正因此,儿才不愿父亲受那晋人蒙蔽。”

  “聪儿,那你说司马律其人才干如何?”

  “这……”刘聪思虑片刻,道:“不得不承认,自从他来到左国城,他帮了父亲很大的忙,从他处事中也可见出,此人的才干非同一般。”

  “那这又说明什么呢?”

  “这……”刘聪一下子无言以对,想了想,只得低声回道:“是我嫉贤。”

  听到这样的答复,刘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我让你考虑的不是这些,你想想,有才干的人却被当作狗一般随意抛弃,这样的主家会有希望吗?”

  “父亲,难道是要……”

  “正是,现在就是我大匈奴再起之时了!”

  “既如此,父亲为何又要答应司马律,派军去和鲜卑人交战。”

  “我刘渊可不是将干将当作柴狗的庸人。何况,而今在辽东,鲜卑慕容部崛起,几乎统一了鲜卑全境。如果任由他们做大,将来必是我大匈奴之敌,我岂能不提早防备。”

  “原来如此。”

  “年轻人,眼光要放得远些!”说罢,刘渊又是一阵大笑,“近来需要*持的事情还真是多啊。”说着,便走出自家的厅堂。左贤王等族中长老还在等着他商议要事。

  一旁的刘聪行礼恭送父亲,但心中却有些异样的想法。

  “现在是我大匈奴再起之时了。我决定将我们的国号定为汉!”在长老们面前,刘渊宣布了他几日来深思熟虑作出的决定。

  “汉?”

  “正是!当初,我大匈奴汗国与大汉帝国世代姻亲,约为兄弟。按照华夏古制,天下之王的宝座兄终弟及。晋人篡夺了大汉的江山,而今我们要以汉室正统继承人的身份和晋人决战!”

  众长老纷纷议论,这样一来,便有了大义名分。霎时间,人们纷纷响应。紧接着,匈奴汉国的开国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是夜,刘渊、左贤王和刘萤一同在院中把酒。夜风和着酒气,让人惬意。

  “萤儿,我看出来了,你和天章的关系不一般吧。”刘渊轻轻笑着问道,接着他转过头去,对左贤王说:“我看天章和萤儿挺合适的,不如就这么做下这亲事吧。”

  “我看也不错,我大匈奴和中原世代姻亲,不如我们就把这传统也一并继承来吧。”

  “父亲!刘大人!你们说的什么啊!”刘萤嗔怪道,满面娇羞的底下头。

  “萤,我匈奴的女子也应是豪爽俐洛,不要学那些中原人扭扭捏捏,反而让人觉得是惺惺作态。”刘渊说着,两位大人又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刘渊还笑着指了指一边空着的席位,对刘萤说:“天章一会就到,到时候有什么心里话,就都对他说了吧。”

  三人玩笑间,司马律已经来在院中。

  今天,司马律的装扮十分古怪。平日里,他只是一身简单的长袍。而今天,他身上所着的乃是他一直珍藏在身边的晋司寇的朝服,穿戴严整,只是没有佩戴那象征官员身份的宝冠。他的样子,不像是赴宴,更像是出席朝会。

  “天章,来了,快坐!”刘渊见司马律到此,忙起身搭一请字。

  司马律没有入席,而是径直走到了刘渊的席前,就在席前端坐,用晋人的礼节向刘渊施了主宾之礼,满脸严肃地道:“晋河间王世子司马天章,见过晋匈奴五部大都督刘渊足下。”

  “天章,何必如此客套?”刘渊被司马律这番话弄得不知所从,“不过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现在,我已是匈奴五部大单于了。怎么样,天章,为我高兴吧。”

  “下官正是为此事而来。”司马律的脸上丝毫不见一丝的表情。“听闻大都督足下脱离朝廷,自立为王。不知此事是否确凿?”

  “正是,从今起,我们的国号便是汉了。”

  “这么说,大都督足下从今起,便是朝廷叛党了。”

  此语一出,震惊四座,没有人料到司马律会这样说。但刘渊听罢,非但没有生气,却反而大笑起来。

  “没错,就像你说的,从今起我就是叛党了,就像当年魏王背叛汉室一样。”说到这,他略微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就像你们的宣皇帝司马懿,你们的开国武皇帝司马炎背叛魏国一样!”

  “不准你侮辱先皇!”刘渊此言一出,当时激怒了司马律,他愤怒地吼道。

  “不是侮辱,这是实情。我大匈奴做为兄弟之帮,从今日起继承严汉帝国之名,讨伐叛逆,要夺回天下的至尊!这就是我等之义!”说到这,刘渊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平和地对司马律道:“其实你心里清楚,我在做的,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事情。”

  司马律无言。

  刘渊轻轻起身,走到了司马律跟前,为他斟满一杯酒,放在他的面前。继续说道:“如今你若回到洛阳,又会怎样?只怕会立即伏法吧。别忘了,天章,你现在也是朝廷的叛党。来左国城,不过是你那个朝廷对你的惩罚。”

  “我决不会背叛朝廷,一个和平安泰,让人人拥有宁静幸福生活的天下,这样的晋,为了守护他,律万死不辞。”

  “这样的晋在哪?”

  司马律再次无言以对。这样的晋在哪,究竟在哪?王族间不休的争斗,百姓们悲戚的愁容,这一切,他无法视而不见。

  “醒醒吧,天章。朝廷是朝廷,晋是晋。现在,他们已不再是同一个东西了。”刘渊俯下身,就在司马律的对面席地坐下,“若论忠于晋的梦想,你们那朝廷,整个朝堂上下皆是只顾一己之私,弃民生于不顾的家伙,皆是叛党!在这群叛党眼中,你这个忠心之士又算是什么?”

  司马律沉默不语。

  刘渊俯下身,就在司马律的对面席地坐下,微笑着道:“天章,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已不在乎晋的梦想由谁去实现了,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如果是我,如何呢?”说着,他向司马律伸出一只手,道:“天章,和我一起为了你梦想中的太平之世,并肩而战吧。”

  时间仿佛凝固一般,二人便那样僵持在那里。此时,司马律的脑中痛苦的思索在绞杀他的灵魂。他仿佛又看到了征兵时妻离子散的悲伤,又看到了沙场上徒死的兵勇,又看到宫室堂皇,百姓受难,仿佛又在一次看到长沙王司马乂的鲜血与他那烈火中最后的微笑。已往一幕幕幻灭的情景如利刃飞快从他身边掠过,斩得他遍体鳞伤。与此相比,左国城中有着更多的笑脸,匈奴的郊野,有着更加安详的星空,有着……,有着……。不,即便如此,他的心也不会改变。即便前方只是一条绝望的死路,为了晋的梦想,他也会万死不辞。

  两手相握,便算是成了志同道合之士。但司马律没有伸出手,他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晋人之梦,由晋人来实现。如果有朝一日,足下挡在我的追梦之途中,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与足下交锋。”

  “好!”刘渊伸出的手掌变为了紧握的拳头,“晋河间王世子司马天章,我汉王刘渊接受你的挑战!”

  司马律施礼告辞,转身便走。刘渊依旧坐在那里,面前一碗冷酒在夜风中波澜起伏。

  一旁的刘萤断然想不到,一夜之间,身边的人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她起身,急急地追了上去。她心中隐约感觉到,那背影是那么遥远,仿佛永远也追不到,但她仍要去追,她不甘心坐视那个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