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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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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新农庄 收少年

    转眼便是八月初,天越来越凉。

    同州霸府上,宇文护被陛下当场夺情起用,官复原职,兄弟俩抱头痛哭了一场,惹得百官无不陪着落泪。

    待到丞相大人祭母诗一出,更是颂扬声一片,上至皇帝下至朝臣,无不感怀晋公的纯孝之心。

    宇文护倒不居功,得意地宣扬此诗为“贤婿”赵开所作,群臣在片刻惊愕之后,纷纷夸赞丞相大人宽仁无双。

    很有意思的是,宇文护说了这么一嘴后,再未对赵开进行任何封赏。皇帝这边也毫无表示,好像都把他给忘了。百官一时吃不准该如何与赵开结交,便一致采取了观望态度,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真空地带。

    赵开的名字,阴差阳错之下,成功地在百官心中悄悄扎了根,无人再把他视作一个落魄公子。

    宇文乾嘉的凶杀事件,虽然各州郡都下发了一级海捕公文,却再无动静,有些不了了之的趋势。

    赵开这小半月来,乐得逍遥自在,一边安心养伤,一边和强练、莫大着力推进新田庄和农具改良。在他的强烈要求下,田庄的一切营造遵从简易实用,去除了绝大部分的装饰物,全庄七八十人齐齐上阵,建造速度极为惊人,眼见着快完成了。

    至于鱼倶罗,则除了跟随赵剑习练兵法武艺,便是被打发去观摩天下图。赵开戏称这是养胸中沟壑,不熟悉到随手可画的程度,绝不让他出门瞎逛。

    直到这一日,鱼赞、林飞等十几人,坐着牛车,带着家中孤母幼妹,举家搬来龙首塬,鱼倶罗才被放了出来,和赵开一起去迎。

    竹林小径处冲出几个少年郎来,领头的正是身形壮实的鱼赞和尖嘴猴腮的林飞。

    赵开哈哈大笑道:“各位兄弟都来了,好极!这位便是婶婶吧,小侄赵谦之拜上!”

    牛车上跳下来几个妇人,领先的鱼氏四十不到,布衣短裙,已有几丝白发,有些手足无措,只乐呵呵地叫了几声好。

    鱼赞慢跑至赵开跟前,抱拳一礼,大声道:“鱼氏携众兄弟前来归附赵郎君,恭听聆讯!”

    林飞与其他几位少年,也齐齐抱拳。

    赵开哑然失笑,伸出双手按下鱼赞的抱拳,道:“三弟,这是玩的哪一出?我等前番早就言明,与倶罗兄弟相称,自然便是不分上下,何来归附一说?”

    林飞嘿嘿一笑,朗声道:“阿母说了,赵郎君才名俱佳,能看得起我等军中孤幼,是我等的福分,自然要敬重才是。”

    赵开笑道:“在我赵氏田庄,不分尊卑,都是一家人。诸位兄弟莫要客套,爽利些。我赵开虽是读书人,可也是十足十的将门之后,其实酸腐之人?咱按军中兄弟情分来相处,岂不痛快!”

    鱼赞捅捅林飞,笑道:“我就说谦之阿兄不光诗写的好,人也利索的很吧?”

    林飞原来并不真心归服,听赵开这么一说,涨红着脸道:“谦之阿兄既然这般说了,我等就听你的。可有一点,我等游侠儿最讲义气,可不能白吃白喝,定要做些事情来,还请谦之阿兄吩咐。”

    赵开竖起大拇指,笑道:“林飞兄弟,日后便叫我谦之罢,我比你们略长一些,便直呼你等的名字好了。听说你足智多谋,日后可要多多帮衬倶罗兄弟他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

    林飞眼睛一亮,收起懒洋洋的模样,肃容道:“林某受教了,拜见阿兄!”

    鱼赞与几个少年齐声道:“见过阿兄!”

    赵开喜笑颜开,道:“今日真是痛快,多得几位兄弟,是我赵开的福气!来,阿婶,新屋已经给大伙儿收拾出来了,离此还有三里地,我领大伙一起过去!”

    鱼倶罗满心感动,也不多话,搀着母亲会心一笑,慢慢跟在赵开身后。

    一丈宽的青石板路延伸里许,直通新田庄的门楼,两旁栽种着茶树。茶树外侧,便是尚未开垦完成的千亩新田,待到来年麦田长成,就是鸡犬相闻的典型农家。

    赵开打算着,待皇田驿道修通后,便把这青石板铺到官驿为止,与皇帝行宫做邻居,自己也不能太寒酸了。

    两根需一人合抱的粗大圆木,支撑着高二丈、横跨丈五的牌坊,写着四个苍劲大字“赵氏田庄”,没有落款,牌楼也无雕琢华纹,仅是刷了厚厚一层树漆,古朴素简。乍一看略显粗陋,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大气。

    赵开领着众人走过牌坊,便是一个极为广大的晒谷场,方方正正,差不多有十亩大小,中间纵横各有三条五尺宽的青石板路,四周都有一条水槽,以作排水之用。

    晒谷场东西两侧各有两排新房,正面是个两层的明楼,都以青砖垒成,只有木门,在高处开了小小的通风木窗。房屋各以走廊连通,比晒谷场略高半尺,一根根的柱子对称而立,极为好看。这房子与当世院落略有不同,比普通民房高了半丈,进深起码加大了一倍。

    赵开介绍道:“阿婶,这一处是田庄的第一进,东侧是粮仓,各家各户的粮食收储都在这里,做了极好的通风,在青石板之上,还铺了一层地板,底下会有热泉通过,即使雨季,也可烘干粮食。西侧是大食堂,有三百人坐席,大伙儿聚在一处吃饭,极为热闹。”

    鱼倶罗低声道:“阿母,你没看到哩,这食堂的厨房,就有五十口地锅,可容二三百人同时做饭,很有趣哩。”

    鱼氏与诸位妇人啧啧称奇,每天几百人吃食,得要花费多少资粮哩?这小家主忒地大方!

    赵开笑道:“南门这二层明楼,便是学堂,田庄里不论年龄,不分性别,都可到学堂去认字读书。诸位阿婶,你们学不学但凭自愿,不过你们家的这些男娃女娃,满六岁都要去,可好?”

    鱼氏终于轻松笑出来,道:“我等妇人没什么见识,都晓得读书是贵人的事,没想到公子这里竟然连女娃也可读书认字,那真是她们修来的福分哩。”

    赵开作个揖,正容道:“听阿婶说话,常有佛门的福报之说,可见是信佛的。不过赵开和三郎都是儒家士子,却是不信佛的,田庄上没有佛堂,也不允许在田庄内烧香礼佛。诸位婶婶,以后若初一十五要拜佛,田庄上有马车,我叫人送着进长安城去,可好?”

    鱼氏倒是讲理,赶紧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公子是读书人,有这规矩,自然该守着。我等妇人信佛,就图个儿女平安,走几十里路更显得虔诚些,哪有这么娇贵哩。”

    赵开笑笑,便不再说。他知道日后佛门一场浩劫,皇帝最不喜欢佛寺,自然要预先把田庄摘干净些,提前跟这些妇人说清楚,总比日后再去拆毁佛堂好些。

    鱼倶罗有些心急,急欲让母亲看到田庄的好处,嚷道:“阿兄,这才看了多少哩,快些去三进挑房子罢。阿母,快来!”

    在这明楼东侧,另有一条大道,延伸到外间的新田上去,四通八达,既能用牛车搬运粮食,也可直通后方的各个工坊。赵开当先穿过晒谷场,却未往东侧去,而是从明楼中间的桥洞下走过,进到第二进的庭院。

    这处庭院却是小了许多,只有三亩多些。中间有个半亩大小的池塘,连着一个八角凉亭,庭院只有几颗松树,几丛修竹,尚有许多空地未种下花草。

    庭院两侧,各有十栋紧挨着的小楼,一层青砖垒砌,第二层却是木质结构,南面横亘着一座阁楼,长度只比东西两侧略少三丈,留了一条宽宽的青石路出来。

    赵开脚步不停,沿着庭院东侧的青石路继续往前走,随口介绍道:“此处庭院,是赵开与家室居住。或有贵客临门,这里也做会客之用,所以弄地雅致些。”

    鱼倶罗揶揄道:“谦之,这还叫雅致么?连个雕花窗棱都没有,长安城里下人住的院落也比这里还好些!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哩。”

    赵开撇撇嘴,笑道:“莫要忘了我的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既然叫陋室,当然不能再往富贵上去做,等你们冬天都试了室内的温泉,保管哪里也不住了。”

    要搁在后世,这种布局就是典型的小别墅,外观一般,内里却怎么舒适怎么来。赵开嘴硬地反驳一句,心里也知道跟雅致搭不上边。这本是他故意为之,皇帝都简朴行事,他一个小地主,图什么表面光鲜?

    鱼倶罗嘿嘿一笑,想起每个屋内都有温泉流通,真如赵开所说的,将会冬日如暖春,确实极为享受,也就不再挖苦。

    鱼氏等人看着赵开与自家儿郎言笑无忌,知道这个小家主真是个没架子的,开心不少。

    众人经过赵开住的阁楼,到了田庄的第三进,看到眼前一排排的小院子,不禁欢喜无限。

    这里足足有一百个小院子,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每个院子六间房,以井字小径隔开排列,每排十座,鳞次栉比,一直排了十排,还有一半尚未建好,占去了五六十亩之地。当中有一条三丈宽的青石大路,直通后方第四进。

    奇特的是,每隔两个院子的路边,放着一个空木桶。

    赵开笑着道:“这里便是各家的居处了,大小布置完全一致,凡无主之院,各位阿婶,自可挑去。这院前的木桶,是放置各家的废弃之物,每家出一人,组成清洁小队,每日清理焚烧,时时保持清爽。”

    鱼氏等人早就处于惊喜之中,闻言更是惊叹,这等处置垃圾之法,比长安城都更好些。

    不要说她们的平民街市有多混乱,即使西市的富贵街道,也因地下排水历经数百年失修堵塞,每到雨季便泛着一股酸臭,夏季再经烈日暴晒,整个长安城都笼罩在腐臭之中。

    长安百姓,过得最舒适的,反而是寒冷的秋冬两季。

    鱼氏等人只觉苦尽甘来,朝着赵开盈盈下拜,人群中许多妇人,激动地开始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