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魁三兄弟沿着窄道走向中央大帐,凭着所见所闻便已明白这“孙大帅”何许人物,偏这孙大帅还夸夸其谈,自以为有着过人的治军能力,着实让人可恶。
到了营帐,众人依次坐在胡床上。孙大同坐于正中主座,孙三同坐左边第一座,程远坐左边第二座,王氏三兄弟分作右边三座。
孙大同坐定后对三兄弟笑道:“本帅升旗立帐不久,虽然聚了几千弟兄,可能人异士却少,数来数去也只有程博达程先生一人。本帅当真是求贤若渴啊!”
王氏三兄弟对视一番,默然不语。他们无心从贼,可在这关头,不得不低头。
孙大同自顾自地继续说:“本帅如今得了三位壮士,当真是如虎添翼。三位壮士放心,本帅定会好好重用你们。”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想了想后问道:“不知三位壮士各有何长处,如此我好一一做安排。”
王氏三兄弟又对视一番。
王仲魁见四弟王季魁面有不屑,三弟王叔魁面有豫色,便知二人不欲说话。无奈之下,他只有向孙大同拱手说道:“大帅,我三兄弟都曾随朝廷官军征过辽东。我四弟季魁曾当过斥候,马术过人。我三弟叔魁熟读经书,办事仔细。在下不才,武不如四弟,文不如三弟,才属最末。”
“王二郎过谦了。”程远只怕孙大同这等粗人听不出这自谦之语,又怕因此被责怪,便接着王仲魁的话说道,“大帅,王氏兄弟个个才能过人。王二郎文武全才,颇有侠气。王三郎不仅熟读经书,还精通书算,曾做过黎园寨的账房。至于王四郎,那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征辽时曾斩首十余,冲锋陷阵当属第一。”
“哈哈哈哈!”孙大同一拍大腿,赞道,“好!我就喜欢如此直快。”
说着,他向王氏兄弟拱了拱手,说道:“三位壮士切勿过谦,本帅已想好了各位职位。王四郎来我麾下做个前锋将军。王三郎既然做过账房,那还做个账房,掌管钱粮。至于王二郎,既然与本帅一样文武双全,那么挂个副帅头衔。从今往后,除了本帅和我兄弟,就属你最大。如何?”
话到如此,王仲魁和王叔魁自知不能不应允,只得拱手言“是”。王季魁原本不愿,在一番心里纠结后,慢了一拍还是学着两位兄长的样拱手言“是”。
“好!哈哈哈!”孙大同拍着大腿笑道,“本帅今日甚为高兴,甚为高兴。传令,摆宴。我要全军欢庆,庆贺三位壮士加入。”
说着,他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似是交待事项。他的弟弟孙三同自然也跟了出去。
程远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向王氏兄弟拱了拱手,交待道:“王位英雄请稍作,我去去就来。记住,千万别乱走。”言毕,他也走了。
程远走后,王季魁忍不住愤懑地吐出一句:“难道我们就从此成为盗匪了吗?”
王叔魁从旁劝道:“四弟,稍安勿躁。形势比人强,我等若是不从,这营中的数千大军便会南下。”
王季魁猛拍了拍大腿,恨恨说道:“纵然为盗,也该选一明主。这姓孙草包一个,迟早败亡。”
王叔魁觉得有理,点着头看向二哥王仲魁。
王仲魁对两兄弟叹了口气,安抚道:“先这样吧!我想总是有办法的。”
王叔魁想了想,点头认同:“大哥说的是,先等一等。”
王季魁怒气难消,可见二位兄长都如此,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几个时辰过后,天色稍暗,军营如过节般欢快了起来。
偌大的篝火燃起于大帐之前,孙大同摆酒席于篝火和大帐之间,孙三同、程远、王氏兄弟分别坐定。篝火前后,不但有舞女翩翩,还有仙乐飘飘。篝火之外,众士兵或饮酒吃肉,或调戏舞女,或抱个女子往暗处去,一派乱象。
孙大同左右各有一个女子递酒。他若喝了左边女子送来的酒,便往右边女子脸上亲一口,若喝了右边女子的酒,便往左边女子脸上亲一口,玩乐欢快,毫不顾忌周遭。孙三同、程远及王氏兄弟也有女子陪同。只是孙三同是欣然受之,程远是欲拒还迎,王氏兄弟是坐怀不乱。
作乐间隙,孙大同见王氏兄弟毫不动心,只道其看不上这几个女子的姿色,便带着几分醉意问道:“三位壮士,可是嫌弃她们下等姿色?”
王仲魁急忙拱手,连连回道:“不敢,不敢。”
孙大同却毫不相信地摇摇手,认同地说:“我也看不上她们。这等姿色,哪能入得眼去。本帅听说长安大兴宫内有许多宫女,皆是国色天香。想那皇帝老儿一人难以受用,我等弟兄不如去抢他几个,为皇帝分分忧。如何?”
王氏兄弟内心一怔,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这时,程远为给王氏兄弟解围,便举酒说道:“大帅智勇双全,他日定可攻下长安,坐上九五之位。程某在此先敬这碗庆功酒,以祝他日大帅登上大兴宫。”
“好好!”孙大同欣喜地抛开左右女子,亲手举酒饮下。
王氏兄弟见状无不深感鄙夷、嗤之以鼻。
军营是一派歌舞升平景象,骆谷关却是另一派景象。关上原有三十多个士卒守卫,可小半个时辰下来,三十多个去了多半,只剩十来个留守。
一无篝火,二无烈酒,时值二月,冷风阵阵。
一小头目打扮的守门士卒搓着手对身旁同伴说道:“老贾,里面热闹得很,我等再次憋不憋屈啊!”
“憋屈啊!憋屈!”老贾叹了口气,流着口水往关内张望。
“老贾,我们也别在这活受罪了。”又一士卒跑了过来,说道,“其他班队都进去了,我们何必还留在这里?”
老贾左望望,右望望,下定了决心,说道:“好!我们也走,这门不守了。”
又一队值班队走了,骆谷关只剩下关城上的一个小队,关门前是无人了。
这时,黑夜中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可是,马蹄声被“呼呼”风声阻碍,待关城上的人听出马蹄声时,只见一匹白马奔驰过关。
白马横冲直撞,见人就踩,不一会儿便到了篝火前。
孙大同赫然起身,问道:“何人敢来劫营。”话音刚落,一支飞箭宛如将火苗分作两半,穿火而过,嗖的一声刺入了他的咽喉。他“俄”的一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失去了意识,仰天倒地。
“大哥!”孙三同震愕不已,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孙大同身边,接着伸出手探了探鼻息,见其没了呼吸不由大怒,回身喝问,“谁!谁暗放冷箭。”
白马“哒哒哒”地慢步走来,马上骑士一手执缰,一手握弓,威武不已。
王氏兄弟见着来人脱口喊道:“鸣雁!”
他们都觉奇怪,可立刻反应了过来,纷纷拔出了佩刀,警戒四周。
孙三同见着仇人分外眼红,当即拔刀上前,挥刀呼喊:“来人啊!给我上,快上!”
士卒闻声纷纷上前,可因不知所以,故而只是围住。忽然间,鼓声隆隆,宛如天降之雷般骇人。赵旭当即喊道:“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大家听着,孙匪作乱,我乃替天行道,今只诛首恶,胁从不究,若有违者,定斩不饶。”
众士卒为了混口饭吃才从军,战斗力和心理素质比乌合之众还乌合之众。他们听着隆隆鼓声早就没了主意,如今听来人如此一喊,顿时迟疑起来,不敢动手。
孙三同见势不妙,当即从身边拉来一个女子,二话不说便一刀砍了。接着,他又拉来一个女子,将之推前,并喊道:“谁若杀了此人,这女人就是她的。谁若不从,后果便和地上的一样。”
杀人立威,以威治军,此乃治军之道。然而,此法只是诸多治军之道的其中之一,若用的不恰当,反倒会起副作用。
众士卒早就因孙大同之死心凉了三分,又因这隆隆鼓声吓得心惊胆战,如今见这孙三同被不明骑士、王家兄弟围困起来,都知道该怎么做了。因此,孙三同之令如同废话,言出而无人应。
“你们!”孙三同见着自身处境一直心颤,可又不想坐以待毙,于是挥刀便向王氏兄弟杀去。
王季魁早就按刀在手,见那孙三同到来,当即前跨一步,横挥一刀。
孙三同只觉得腹间胸口火辣辣地疼了起来,接着便赶到浑身冰冷且无力,不知不觉地丢了刀,跪倒在地。
赵旭见状,回马走到篝火前,对着篝火前的士卒喊道:“首恶已除,旁人罪免。愿返乡者返乡,愿投我麾下者投我。我一视同仁,定会待众兄弟如手足,今后有福同享,有祸我当。”
片刻寂静,继而响声轰鸣:“愿意!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