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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后我被巫女捡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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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1如长歌,1如霜落(下)

  川青老人的感叹,其实张彻也听不懂,只是因为有过地牢的经历,想想他在其中的多少年,大抵是有些厚重的。

  慨叹一番,众人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结,言谈之间寒暄着这些日子的经历,张彻也问起了当日另一位狱友温老头,却得言其人已经回了汴梁老家,倒也未被王室追及。

  “说起来,当日分别的时候,我们还开过玩笑说要把温老头的小孙女嫁给你呢。”

  金老倌笑言道。

  “不过老温不是说张小兄弟不是一般人,告诉过你此事休要再提么。”

  司徒胥倒也不忌,抚了抚长须,露出蛀齿,笑道。

  “老不死,每次见你黑口一开就说不出什么好话。”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川青老人吹胡子瞪眼。

  众笑,稍憩,换过两盏茶水,司徒胥毕竟年事已高,也非什么真正的老不死,有些累了,便先要离了场休息。张彻索性无事,度出真元为他调了下筋络,只剩下三人,谈兴便有些淡了,少许,川青老人也熬不住秋寒,告罪笑退,倒是一定要留张彻下来过一夜。

  索性无事,不日将启程汴梁,这一别也不知何日再能相会,来这个世界很久,张彻很少有这样完全凭个人性格相交的朋友,也就率性了。

  宅子够大,不至于说什么房间不够的话,随意收拾一间,张彻选了个向东的屋子,倒也只是个睡处罢了。

  地牢里的相处与说话儿,都是因他的歌声而一时兴起的,黑暗之中匍匐了这么多年,想要说的什么,倒是早就如吐豆子般干净了,偶尔进些新人说起外面的信息才唏嘘一番。这两个月方始时倒是一切都觉得新奇,万象更新,诸多感慨,沉淀下来了,倒也无非那么回事。

  活得大些了,经历诸多,无非也都那么回事罢了。

  张彻沉默,没有对这种感觉发表什么意见,之前中二时期倒是很向往这种看破红尘的沧桑感觉,现在想想,也许还是孩提时候的瞎子摸鱼有趣一些。

  暇余晃了下庭院,不多时便至夕刻,晚宴时刻,一时觥筹,晚茶酌酒,秋月淡朦,按这个世界的俗礼而言,高雅点儿来说,倒是一般对些小诗儿什么的,只是张彻金老倌儿都不是此道中人,倒也没有刻意要求投些文题什么的,聊着,无非也就说些小段子罢了。

  段子的内容,也不过是围绕东商与北秦的些许风物有关,国事之类,牢狱之后,几人都有些避讳,倒不是刻意,只是说起来影响心情。

  于是张彻也从这几个不正经嘴里听来的男女轶事,哪城的姑娘风俗奇特,他因年纪尚轻,在这个话题上倒是常吃亏被几人调笑。

  月上枝梢,夜色渐浓,说是宴席,到后来已经变成拼酒斗茶儿会的圆桌之上,气氛也酝酿得开始散去,余兴已尽,两位老者的面上也有些倦意,张彻看差不多了,便笑着说今天就这样吧。

  “只是张小兄,你不日便将离去,这天涯无措,我等白眉苍髯,也不知有生能否再见。”

  司徒胥感叹道,他的确已经足够老,在黑狱之后,更是不经岁月催,即便张彻为他调理筋络,大抵大限之日,也不会超过十年。

  “有缘即见,有空即见,但与之共适,何羡长江无穷。”

  张彻笑答,而语气中也有些淡淡的怅惘。

  “人哪儿能都做到如东坡那样洒脱,不然张小兄你又何必奔途于碌碌,心有所执,如何沧海余生。”

  川青老人闻言,也缄默下来,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逝者斯夫,岁不我与,人散常常,而新月如水恒在。老先生我为你续命你不肯,想是早已放开,何赘言此事。”

  张彻叹道,新酿的菊花酒带着丰收粮食的甘甜,这是秋的味道,映射月光浸润凄寒,这也是秋的味道。

  “人之将散,其言也凄。张小子,老子们在那黑不隆咚的地牢里呆了近十年,便是地也看破了人也看透了,认识上你,说句读书人的话,也是不俗的雅交,这天南海北离易聚难,今日一别,老油子我都有些唏嘘,更别说他们这俩早就把心活软的老东西了。”

  金老倌插话道,又灌了口烧刀子,北秦的他一直受不了这些南国的咿咿呀呀,连酒都没个硬气,如何御寒,如何畅心。在牢里闷了十年,他的性子也磨软了许多,而这喜烈酒的习惯,倒是改不掉了。

  那劲烈如火的烧刀子里,可也有着熟悉安宁的家的味道?

  不过归根。

  一直缄默的川青老人突然怒道:“那你还闹着要回去?回你那个天寒苦劳的军营里?这南国哪点儿让你不惯了,我张嗣齐可曾亏待过你?你老子也死在那埋人堆,儿子也死在那埋人堆,自个儿也被那埋人堆害得流落他乡,羁狱十年,前些日子打探信使的消息也归来,你婆娘找了个有钱的改嫁,旁亲左戚,当年营里的属部系嫡,都落疏得个七七八八,还有个甚的去头?!你还要回去?!”

  川青老人常吹胡子瞪眼,然而他真正发怒的时候,面容却是肃穆,而斥状异人的。

  司徒胥悄悄叹息一声,没有说话,张彻也不开口,事实上,自从下午金老倌儿“人生苦短,必须勇敢”的话一开口,他就知道他心里的路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良久,饱含着叹息而逐渐高亢起来的男儿嘶哑声才响了起来。

  “老东西,你常说心之安处即吾乡,心之安处即吾乡,,可住这儿我心不安哪,这儿的烧刀子总有股泥醅味儿,这儿的咿咿呀呀哪儿有秦腔吼得痛快,这儿的树枝桠丛生哪儿有我那儿的笔直合做枪杆,这儿的土都实黏在一堆扬不起来没有黄味,这儿的月和雪都腻得人骨头发软……老东西,我老子在那里,我儿子也在那里,我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秦国的男儿,死,也要站着向那里。”

  “就好像这霜,落在不属于它的地方,不簌簌下落,便会自己坚持不住化了的。”

  语毕,金老倌儿长舒了口气,吁气的地方对着自己的酒壶,放在庭院的石桌上,夜浓渐起的秋霜皆瞬融化去。

  川青老人铁青着脸,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看着那些濡沫的秋霜,终究慢慢化成无奈。

  晚宴的最后,气氛凄寒到了最低点,月不明,朦胧在雾里,也不如水,照不得庭院空明,而那股子浸骨的寒意却挥之不去。

  “世事无常,人各有志,老头子们,活了这么些年,何必再互加意愿,彼此为难呢,金二愣子十年未归家,抱着什么打算,也是要回去看一眼的……”

  张彻话未说完,川青老人就瞪眼打断。

  “他哪是看一眼,他是又要回那埋人堆里去,就他这荒了十年的身子,哪儿再经得起那战场的磨人,不过也是被埋的下场!……”

  张彻扬手,止住了老人的话语,“所以我说,世事无常的……这个世界可能性太多,诸多下场,也都是自己的选择……那句话咋说,现在受的苦,都是当年自己做的孽……我当初在牢里就给你们唱歌,现在出来了,还没给你们唱过,现在顺便教你们,一起唱吧,其他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有甚说头的,都有着自个儿的斟酌……”

  推杯换盏,添酒回灯。

  凄寂长夜,几个声线不同却蓦地同带着股子莫名味道的歌声笑和了起来。

  “再过五十年……我们来相会……”

  “送到火葬场……全部烧成灰……”

  “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