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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战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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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出长安

  翌日清晨。

  一轮红日,喷薄欲出。

  崇业坊内,三人神色萎靡,失魂落魄。

  死人了。

  络腮胡死了。

  “记下我给你说的了吗?”姜玄强打起精神,颤声说道。

  “我...我哭不出来。”小丫头一脸哀愁。

  “别操心这个,记下让你说的话。”

  长安城的报晓鼓已经敲起好一阵子了,这个时候意味着里坊及城门已经打开,是时候跑路了。

  “走!”姜玄一声令下,伏在少年背上,小丫头吃力的将沾满泥土的硕大背包挂在少年的脖子上。

  跑路?爬在少年背上。

  向秦岭更深处逃窜。

  满载一身哀伤,

  在哀伤哭泣中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跑路的素养。

  隔壁的狗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日的崇业坊。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只为带走我的大背包。

  ......

  ......

  清晨的里坊,香气四溢,大唐的百姓即将开始新的一天。来来往往的行人,或兴高采烈,或黯然神伤。

  但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出了坊门,没走多远,映入眼帘的便是宽一百五十米,由黄土夯成的朱雀大街,道路两旁栽种着青翠欲滴的柳树槐树,水牛白马、香木车子络绎不绝,时而望见街边坊墙上开出的高门贵族人家的府邸,威武至极。坊内远远望去则是高楼屋脊画阁耸立,犬牙交错,一派繁华景象。

  街道纵横,四通八达,行商百姓亦摩肩接踵,有的麻衣粗布,有的身着华美艳丽的锦锣绸缎。贵族少男少女各个鲜衣怒马,好不风流。

  没人在意这三个少年为何心事重重,亦没人在意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前面就是长安城的正南门,明德门。

  “蹲下。”姜玄拍拍少年的肩旁,“小丫头,前面会有官兵询问,不要紧张,把我教你的话说了就行,能不能哭出来?”

  “哭不出来。”小丫头使劲的挤着干涩的眼睛,可始终一滴眼泪都没落下。

  姜玄心一横,笑眯眯的道:“过来,沟子撅起来。”

  小丫头一脸茫然,略带羞涩,还是微微翘起小屁股。

  姜玄找准她屁股蛋儿上狠狠拧了一下。

  “哇...”小丫头泪如雨下,哭声嘹亮。

  ......

  ......

  “站住!”一位身着乌黑锁子甲的年轻士兵挥手喝道:“尔等三人,去往何处?”

  “阿兄...阿兄患了恶疾,阿耶与阿娘在城中寻药,命我三人返回城外家中等候。”小丫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涕横流。

  年轻士兵眉头紧锁,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瞅了一眼脏兮兮的三个少年,便摆摆手示意他们速速离去。

  姜玄哼哼唧唧的伏在少年背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惹得周围官兵百姓惊惧万分,不敢靠近其半分。

  恶疾,这个词杀伤力很大,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痨病。

  岁月悠悠七万载,贫寒富贵尽折伤。咳咳血染门前草,叹叹飞花落雨塘。病骨怏怏泉路近,孤坟岁岁断人肠。凭君莫怨当年事,历代医家未有方。

  这就是古代痨病的可怕之处,令人闻风丧胆。

  “走,快点!”姜玄爬在背上小声催促道。

  过了许久,平原上那座巨大恢弘的城池愈来愈远,他松了口气。

  长安,终究是逃了出来。

  远远望去,城墙巍峨耸立,固若金汤,长安城犹如卧龙一般,盘踞在广袤的大地上。

  “现在还不能放松警惕,我们得尽快逃进山里。”姜玄满腹愁楚地说道。

  少年依旧一副蠢头蠢脑的样子,小丫头听罢则哭脸锁眼,但还是紧跟着二人的脚步。

  长安城的南面,便是绵延千里的秦岭。三人快速的穿行在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上,周围零星的出现一些村落。

  低矮破败的土墙院子里还能看见身着粗布麻衣的农夫农妇,离的太远,姜玄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但院子外面的鸡鹅却跑得欢快。也有好奇的小孩子躲在自家的草垛后边,时而探出颗脑袋来。

  从清晨逃到日头偏西,终于进了秦岭。

  三人饥肠辘辘,可此时就连伸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缓了半晌,姜玄瞥了一眼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早已没有刚见面时的忐忑惶恐,抿了下干裂的嘴唇,糯糯应道:“秀儿。”

  “好,那你以后就叫姜秀。”卖都被卖了,还留着名字做什么,他一锤定音。

  “大个子,你就叫姜昊。”姜玄叹了口气:“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大哥了。”

  ......

  躺了许久,身边的二人发出轻微的鼾声,但姜玄愈发烦躁不安。连续几天疲于逃命,让他连静下心的时间都没有。

  他喘息着,在今生与来世之间徘徊。显然,二者都没能占据上风。

  几天前,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他在兰州大学参加一次学生交流活动,结束以后,他孤身来到西安,准备滞留一天再动身前往北京。

  这一切未发生之时,他正在陕西历史博物馆观赏唐墓壁画。忽然之间,头晕目眩,便失去知觉。待他醒来后,惊恐的发现自己躺在朱雀大街的树底下。身边只有背包,再无其他。

  他姜某人,是生长在红旗下的共和国接班人,也是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一切就在那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颤抖着抬起双臂,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滑嫩的小手,正如那晚看的样子。这一切让他到现在都惊骇欲绝,甚至他觉得自己陷入了梦魇。

  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身体产生的痛感,以及涓涓流水、虫鸣鸟叫,都无法支撑那些荒唐的猜想。

  姜玄紧抿着嘴唇,强自遏抑下满腔的怒火。作为一名唯物主义者,且就读于顶级高等学府,他有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也有独立于他人的世界观。

  但...无论一切多么坚挺,在他经历了长安城的一切后,全都轰然坍塌。

  从最初的震惊、恐惧、迷茫,到现在的愤怒。

  这一切就像是一连串令人厌恶而又无法反抗的恶作剧。

  ......

  他胡乱的挥舞着手臂,身下的石子咯的他脊背生疼。

  “穿越?呵呵,想想都觉得荒唐无稽。”他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或是嘲讽。

  有些意兴阑珊的扫视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峰,周围的环境,他已经了解了个大概:有山有水,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