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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兴万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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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假阶救火

    等到大家不耐烦地在原位上坐下之后,王鹤立说:“过去,我只是一个办事员,整个办公室就我一个人,是一个一人吃饱了全家都不挨饿的角色。现在不同了,你们给了我一个筹备组的组长,实际上文化馆的馆长也是我暂时当起的,所以我感到责任重大。何家祠堂的事也是我向陆组长提出来的,现在已经骑上虎背了,如果何家祠堂的事情搞砸了,那就真正成了骑虎难下,所以我要借此机会向各位领导表白一下。”

    卢芙蓉说:“老王,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我们都在听。”

    王鹤立说:“陆组长、各位领导,我以前是文教干事,在松南区的时候自发地来过何家祠堂几回,看着老祖宗留下的祠堂这么破旧,感到实在可惜、心里实在难受啊,我当时就给镇上的领导建议能不能想点法子把它修整一下,哪怕是除除杂草、打打蛛网,把露在外面的木头遮一下也好,可是当时的领导说,小王你看我们好穷,几个办公室就用一部电话,而就这部电话还要拿铁锁锁着,再看看每个办公室里的灯,小得就像豆子一样,点起来跟鬼片里的灯差不多,阴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哪有钱来打扮这封资修的东西哟。现在情况无论如何都比那个时候强啊,你们中间有人对我有意见,认为我搞到哪一行就强调哪一行重要,其实你们是曲解我了。我作为一个学文科的研究生,现在又当文化工作筹备组组长,这文化工作也是你们这全面工作的一部分舍,让我先把这文化馆也就是何家祠堂维修了,不是我们建县后咱们县也有一座响当当的国家文物了?到那时不管是外商内商,中国人外国人到了松山县也有个地方看一看,我们嵩山人见了这些人也有个牛皮吹一吹,我王鹤立也知足了,到了那时候,你们再研究一下,说是把那个姓王的文化工作筹备组组长撤了,我也毫无怨言。当然,我今天也看到温书记、刘市长、谭市长他们积极支持我们干这事,我原以为我这辈子是修不了了,我想让我儿子也去报考文史文博专业,毕业后有机会再接我的班,争取他那一辈人去维修,实现老一辈人的梦想,如果拖到孙子那一辈肯定晚了,说不定垮都垮了。可是我今天一看他们市领导的态度,没想到问题这么简单就要得到解决了。但是你们中间还有人想不通,说是工业不抓农业不抓商业不抓,抓个破庙子捉只死耗子,这确实让我心里痛啊,我想说你们我又不是你们的领导,我只是你们的被领导,弄得不好不但说了不管用,你们还会我说话掌握不到分寸,不懂得尊卑上下,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是我又担心你们领导班子里意见不统一,陆组长拗不过你们,如果这次机会错过,那又要等到我们的孙子去维修了。想来想去,我没有办法,我只有给你们下跪了,我下跪是代表明清时期的老祖宗和松山县的老百姓以及我们的子孙后代来谢谢你们啦!”说完王鹤立高喊一声领导们啦,猫着腰就要下跪,在旁边的老徐急忙一把把他拽起来,陆芙蓉慌忙说:“老王,你这是干啥呢?有谁没听你说吗?”

    其他的几个领导小组的成员一见这阵势,都异口同声地说:“老王,你就不要折杀我们了,陆组长确定的事,我们有哪个没听吗?再说了,我们都是党员、领导干部,组织纪律性还是有的,个人服从组织,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全党服从中央是毛老人家规定的,现在仍然没有哪个说过时了舍,我们当细娃儿的时候就背得,已经在脑壳里扎了根,想忘都忘不了。”

    王鹤立说:“可我就不会背这些,今天我就拜各位为老师了。”说完双手抱拳并做了个滑稽的动作向成员们表示敬意。

    看到王鹤立的这一动作,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副组长老徐回到家里,双脚一叉,倒在沙发上就开始唱山歌:“斑鸠树上站嘞,身穿绫罗缎嘞,郎说用枪打哟呵,姐说不管它哟——呵,伊尔哟,呀呀伊尔哟!”

    老婆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你怕是马尿喝多了哈,又开始哼啦哈的,是不是捡了两个鸡卵子?这么高兴!”

    老徐连忙说:“捡个啥鸡卵子哦,龟儿子从松南过来那个王鹤立确实还是个人物呢,过去我一直没看出来。”

    “你说的戴眼镜那个姓王的嘛,啷个了吗?请你喝尿水水了?”

    “你说哪里去了哦!”说了这句,他就把今天教他怎么接待上级和要下跪的事对他老婆说了一遍。

    老婆听后笑道:“怪不得你又开始哼哼哈哈的嚎起来了,人家书读得多,脑壳好用,哪像你这样子,只知道嚎嚎嚎的木脑壳,我一听就晓得你又有啥好事。”

    说起老徐唱山歌,他老婆还真有点儿想头,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老徐会吼几声山歌才把她搞到手的,那时老徐还没有当村长,而且也是这段“斑鸠树上站”让她听入了迷,把两人双双唱进了油菜地里去了,人多深的油菜花被他俩搞了个凼,那些放牛娃儿还以为是外星人踏的。后来她就嫁给了他。结婚以后老徐还是唱,一遇高兴事儿就唱,久而久之慢慢就把她给唱烦了,她就问他,你是喜欢你的“斑鸠树上站”呢还是喜欢我?老徐笑着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你,白天心情好的时候喜欢“斑鸠树上站”,后来老徐当干部了,一有开心事儿他仍然唱,老婆就捶他的背,边捶边说,让你嚎,让你嚎!鬼东西。

    今天听老徐说了关于王鹤立的事,老婆对他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当个副组长啷个嘛,文化没得个文化,想再往上爬,给你个桑树楼梯你也爬不上去了,今后多向人家王鹤立学着点儿,免得儿子接了媳妇有了孙子瞧不起你。

    老徐笑着说:“看不起我怎么样?只要你看得起就行了。”说完又开始唱:“栀子花儿香呃,插在墙头上呃??????”

    老徐正唱在兴头上,叮咚——叮咚,门铃声响起来了。

    老徐连忙收了口,叫老婆快点儿去开门。

    进来的人竟是王鹤立和宁代玉。老徐立即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边叫老婆:“快点儿,你去把那松山雀舌泡两杯来,再泡一杯冰糖菊花茶,拿最好的杭菊哈!”

    王鹤立说:“对不起,影响你休息了。”

    老徐说:“哪里哪里,不客气不客气,我是说喜鹊在我家门前叫几天了嘛,原来有贵客登门,而且都是文化人。”

    宁代玉说:“徐组长这么说,就让我不好意思了,您是领导,我们来拜访您,还要有很大的思想准备呢!”

    “哪能这么说,你和王组长都是知识分子,到我家来让我的门面都增光了。”老徐说。

    正说间,老婆把茶端上来了,老徐忙说:“你们请喝茶,二位光临寒舍,一定有贵干咯?”

    王鹤立说:“其实,我和代玉来找您还是为了文化馆和何家祠堂的事。一定要请您帮忙。”

    “帮忙?你晓得我是个大老粗,文化方面的事儿一窍不通,能帮啥忙?”老徐问。

    “能帮,只有你能帮!”王鹤立肯定地说。

    “那你说嘛,咋个帮呢?”老徐问。

    “陆组长虽然是个组长,但她毕竟初来咋到,又是个女同志,不像你,在松山县地盘上土生土长,工作多年,威望又高,要想顺利地搞成维修,你一定要站在陆组长一边,坚定地支持她。我算了一下,筹备领导小组七个人中间有三个人不理解,不支持搞这事,如果徐组长态度不坚决,陆组长就被动了。”

    “她不是有市里领导支持吗?下面的人打拗卦,怕个球哇!”

    “话虽这么说,我们女人胆子小,压力大了背不住舍,你说呢,领导?”宁代玉说。

    “不怕,我现在是支持她的,原先我是没整明白这个道理,今天你说的我已经听懂了,我这个人,只要弄明白了,是一定要坚持的。”老徐态度很坚决,他端起茶杯深深地吸了一口:“王老师,我没搞明白,你今天的态度?为啥子要下跪呢?别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的啥子嘛!”

    “为了救火舍!如果人多嘴杂把这事高歪了,我们有罪呀!”王鹤立说。

    “救火?救火用得着这么急这么认真啦?又不是你家里失火了!”老徐不理解地说。

    “用得着,完全用得着,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一下子就会明白我为啥子这么做。”王鹤立说。

    “那你就讲来我听听。”

    王鹤立喝了一口雀舌,慢条斯理地说,《燕书》上有一个叫《假阶救火》的寓言,说的是赵国人咸阳堪家里的房子着了火,想要扑灭,却没有梯子上房。他连忙打发儿子咸阳朒到奔水家去借。

    咸阳朒换了一身整齐的衣冠,斯文地迈着方步走了。

    见到奔水先生以后,他彬彬有礼地连作了三个揖,然后跟着主人缓步登堂,在西面柱子之间的席位上坐下,一声不吭。

    奔水先生让家人设宴招待。席间,主人献上肉食,向咸阳朒敬酒。咸阳朒起立,慢慢喝下,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并回敬主人。

    酒后,奔水先生问道:“您光临寒舍,请问有什么吩咐呢?”

    咸阳朒这时才开口说明来意:“上天给我家降下大祸,发生了火灾,烈焰正在熊熊燃烧。想上房浇水灭火,怎奈两肘之下没生双翼,一家人只能望着着火的房子哭喊,听说您家里有梯子,何不借我用用呢?”

    奔水先生听了,急得跺着脚说:“您怎么这样迂腐呢?你怎么这样迂腐呢?要知道,在山上吃饭遇到猛虎,必须赶紧吐掉食物逃命,在河里洗脚看到鳄鱼,应该马上抛弃鞋子跑掉。房子已经着了火,是您在这里作揖礼让的时候吗?”

    奔水先生急忙命人抬上梯子,快快赶去救火,可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房子早已化为灰烬了。

    王鹤立把故事讲完后,问老徐:“徐组长,听完了这个故事,你认为我该不该那样做,我能够像咸阳朒那样漫不经心吗?当时我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吗?”

    老徐十分赞同地说:“到底是王老师,原来是该这样做的。”